香与茶相谐,与道同行。缥缈于庙宇神坛,悠然于书斋琴房,怡情助兴于席间,或让人在一片氤氲中独处静室,闭观默照。焚香啜茗,通过雅致之趣颐养情怀。“明窗延静书,默坐消尘缘;即将无限意,寓此一炷烟。”香、禅、茶三者结合昆明股票配资,这“三道合一”的学问高深莫测,共同构成了高境界的生活美学。
熏香文化始于汉,盛唐后已经很普遍,五代的罗隐有诗:“沉水良材食柏珍,博山炉暖玉楼春。怜君亦是无端物,贪作馨香忘却身。”经济文化高度发展的宋代,士大夫着力追求精神品质的提升,各种雅艺都完成了奠基,熏香也成了一门艺术。由此,“宋人香事”成为香道界的权威,其门道之精细,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尽。
品香有“清甘温烈媚”五品标准,品茶有“香清甘活”四种品格。宋人所用香品更是调制的格外精心。按类型分为郁艳动人花香,风调清新果香,还有各种制香的巧妙方法:用大香梨装入沉香檀香末研碎焚烧制成“江南李主帐中香”、在榅桲果的空腔里用慢火煨透制出“笑梅香”,只听一听就惹人动心。
还有“花蒸香”工艺。将沉香、檀香或栈香切成小块,称为“香骨”,与新鲜花朵密封在容器,小火缓蒸。“花气蒸浓古鼎烟,水沉春透露华鲜。”古铜鼎中升腾的四季繁花之香魂浸透了香片。点燃之时,炉香斜袅,芳气低回。过去一年逝如春水的时光浮现眼前,品香人被牵动得心潮暗涌,陷入了深深思绪中。
诚然,从文人墨客笔下的残言片影中,所能意会到的宋人香事已经足以令后人惊异。起源于汉,贯穿唐至清朝一千二百余年间、并在宋代登峰造极,我们的香文化曾经如此优雅绮丽过。然而,随着清末后战乱频繁,士大夫的精神生活趋于萎顿,中国的香道也日渐式微。
公元5世纪唐代鉴真和尚东渡,熏香文化也随之漂洋过海来到日本。香道在这片岛国逐渐发展成属于本土特色的雅艺,并成为一门神秘深奥的艺术,并与花道、茶道一起构成日本传统的“三雅道”。与之相比,发源于中国本土的这炉香传至清末,最终在风雨飘摇中火尽灰冷了,这一事实足以唤起整个民族的心痛。虽然有后代心怀理想的事香者尽己之力去恢复没落的香道,还原博大精深的香文化,但究竟要如何承继古法、开拓创新,仍是一件需要付出艰辛考量与实践的长远功课。
焚香啜茗之道
焚香驱除秽气,当属气味疗法。民间在端午节挂香袋、戴艾蒿、斗百草,中医用植物熏蒸法疗疾病。特别是被称为“国老”的中药甘草的掺入,制出的香气味不烈不燥,香甜柔润。黄庭坚还作《香之十德》细说香品的种种好处:“感格鬼神,清净身心,能拂污秽,能觉睡眠,静中成友,尘里偷闲,多而不厌,寡而为足,久藏不朽,常用无碍。”
品香是佳事,品茶亦然。香与茶吸收日月自然精华,深得自然秉性。人之好香、好茶是天性使然。于有形无形之间,调息、通鼻、开窍、在馨悦香气中调和心智灵性;品或淡或浓的香茗,清流从喉部顺势而下,流荡身心。嗅味比视听更能挑动人们细腻的心,香道与茶道的深度美学更是直达心窍,令人豁然开朗。
明代徐渤《茗谭》中提到:“品茶最是清事,若无好香在炉,遂乏一段幽趣;焚香雅有逸韵,若无名茶浮碗,终少一番胜缘。是故,茶、香两相为用,缺一不可,清福者能有几人?” 人的嗅味各有差异,对香与茶各有喜好。每一位品者也可以成为精致的创造者,独创属于自己的香茶绝配。
真正的香茶佳品,既滋养嗅觉也滋润味蕾。先说檀香。檀香较为清凉、禅静,老山檀香更有种浓郁的奶香,本来甘甜清香的绿茶,与之相遇就败下阵来,如同白开水一般没了滋味;若改用茶香适中的冻顶乌龙,就与檀香相得益彰了;清凉的檀香,配茶韵厚重、口感温暖的红茶温最佳。
再说沉香。这种气韵沉稳、甜美的香,不似活泼张扬的少女,却好似成熟稳重的贵妇,举手投足间自带风韵。沉香性热,生普洱性寒,正好互补。甘甜冷艳的生普洱,香气不浓,嗅味没有刺激的冲撞,仿佛置身于晒暖的石板;有着沧桑岁月的熟普洱也不错,微甜的沉香使熟普洱的口味更加甘润,各有千秋的精品成了绝配。
器物之美
闻香是意境之美,香器则展现了香的具体之美。除了为人熟知的香炉之外,还有名目繁多的香器:香炉、薰炉、香匙、香盘、薰笼、斗香……一缕香烟随风而逝,香炉却能捕捉其真味,氤氲在阔大的腹炉中。纷繁世界,静心品一炉馨香实在难得。
日本香器同样精良考究。雅致的小香具与盘物是品香人玩味欣赏的爱物,如闻香炉、火取香炉,点火香具如香盘、香筷、香匙、银叶夹、羽扫等,切香工具如小刀、凿子、割香台等,林林总总,尽见工丽严谨,典雅别致。
品香室的布置也极为讲究。室内不可有杂味,点香者要心静无杂念。简单的香几一把、椅子四座,香几上摆一套香道提盒,旁边放一个香盘,各种器物收纳摆放的井然有序。泡了一壶上好的茶,将盛有金贵沉香灰的熏香炉端正摆好。香灰中挖小坑,填上木炭粉,点燃后用香灰把其覆盖,并将沉香片插入木炭粉中,盖好香炉盖。行云流水般流畅的点香的过程之后,品香者便可入座,在满室馨香中沉心静气,体悟这种庄重肃穆继而心旷神怡的境地。
品香之余,呷一口茶。茶的精妙更不必多说。从制作开始,胎土的选择、杯型的拿捏、釉药的施彩、士窑的烧结,茶杯与茶汤的交融、肌肤与杯沿的轻抚……把玩杯器,为品茗增添了别样的美感与趣味。
禅茶一味
品茶是放下俗事,在一盏茶的工夫里品味悠然的心境,先苦后甘;参禅是“放下着”、“吃茶去”,在生死轮转中寻求彻悟解脱。大凡名山古刹都自植茶供采摘饮用,兼具山林野趣和禅林高韵的“径山茶宴”最著名。众佛门子弟围坐“茶堂”,按茶宴顺序和佛门教仪,依次献茶、闻香、观色、尝味、瀹茶、叙谊。以喝茶修身养性为途径,借以明心见性。禅茶一味,从茶中体味苦寂的同时,也在茶道中注入佛理禅机。顿悟的一瞬间云淡风轻,清静和寂。
禅茶之味其一曰“苦”。茶性苦而寒,影射着人生疾苦——生苦、老苦、病苦、死苦、怨憎会苦、爱别离苦、求不得苦等;而茶的苦后回甘,亦是人生峰回路转的无限机缘。而参禅即是从茶中参破“苦谛”,看破生死悲喜、大彻大悟,求得对“苦”的解脱。
其二曰“静”。茶道讲究“和静怡真”,把“静”作为达到心斋座忘,涤除玄鉴、澄怀味道的必由之路。禅道也主静。坐禅时的五调以及佛学中的“戒、定、慧”三学也都是以静为基础。静坐静虑中难免疲劳发困,此时,为禅者身心注入有如清泉般的一杯淡茶便成为了禅人的引导者。
其三曰“凡”。日本茶道宗师千利休曾说:“茶之本不过是烧水点茶”,一语中的,惊醒众生。茶道的本质就是从微不足道的平凡琐碎中,去感悟人生哲理与宇宙奥秘。禅要求人们通过静虑,从平凡的小事中去契悟大道。
其四曰“放”。修行须放下一切方能入道,否则徒劳无益。只有放下,人才可以轻松的看世界天蓝海碧,山清水秀,日丽风和,月明星朗。若无明亮的心性,世界再美也是一片灰暗。品茶也强调“放”,放下忙碌世事,偷得浮生半日闲。演仁居士有诗最妙:“放下亦放下,何处来牵挂?作个无事人,笑谈星月大。”请作个放得下,无牵挂的茶人。
品茶不宜喧扰,在静坐中忘掉凡尘,忘掉自我,窥见内心的羁绊,扫除心灵的尘埃。茶是什么?不过是烧水煮茶叶罢了。身在凡尘俗世,什么是平凡,什么又是不平凡,多是虚妄罢了。练就一颗豁达之心,苦即使生活。于苦中作乐,于苦中超脱。品茶,品的不只是茶叶真味,更是于过程中剥开层层羁绊纠结,照见真正的自我的体悟。
不论禅茶十二道、还是茶道仪式,都先以焚香表达茶人对茶圣、茶、茶器茶席的尊重与感念,更重要的是对生命的尊重以及对禅的感悟。茶以口入身,身心同受,香以鼻入身,达身体经络。两者相伴,相得益彰之余又显得妙趣横生,符合于道,安养于心,“焚香啜茗”真是一种完美的契合。
自古“茶香琴棋画花”不分家,案几摆一插花,燃一炉幽静的沉香,飘荡那袅娜而旋转不定的烟,低调的沁人脾肺。谈笑者有之,抚琴者有之,品茗者有之,赏画者有之,对弈者也有之。借香更可神游天地,云树霭然,卧游山水,品茗闻香化气韵,抚琴观画冶性灵,如此雅艺,优哉游哉。
焚香,香烟袅袅,缭绕周周;泡茶,腾空的蒸汽袅袅而上,茶香四溢,馨香幽淡,沁人心脾,慢啜细饮,齿颊留芳;一炉好香,一好茶,勾勒一个禅意的世界,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烦恼呢六月夏至,阳光柔软。寻一处茶室,有草木苍翠深幽的庭院,有窗影斜斜地倚在桌案,虚白的阳光在茶叶间逡巡,不必左右为难,无需精挑细选,依着嗅觉,缘分自会借着香味款款而来。摩挲茶壶上的纹路,搭放在小火炉上,清水入壶,静待水开。一曲滚水冲茶,看茶叶舒卷,闻茶香袅袅昆明股票配资,品禅意的清静恬澹。这便是——“坐酌冷冷水,看煎瑟瑟尘。无由持一碗,寄与爱茶人”的一腔清然了。